10 噩终

    很快,又有人跟来。

    是之前追我的其中两名紫衣人,他们的头发都是白色,看上去……很好摸。

    绿衣女孩仍然抚摸着我的头顶:“办得很好。”

    那两名紫衣人跪地,低下头。他们似乎在说话,但我听不懂。我只听得懂绿衣女孩的话。

    “他很强……不愧我的期待。无归……你说,现在的他与你,谁更胜一筹呢?不如……比试一番?”

    两名紫衣人似乎在颤抖。

    “罢了……不为难你。”绿衣女孩笑了笑,她拍拍我的脑袋,“从今日起,你就叫……蝎。”

    我自此活在山野之间,听得一声铃响,我就会循音而去,寻到绿衣女子。大多数时候,她都要我去一个地方杀人。

    有时候是一个村子,有时候是一个寨子,有时候是一栋酒楼……

    可我从不杀孩子,不杀女人,不杀老人。

    因为我下不了手。

    不是由心而发的不忍,而是浑身僵硬,动不了,像是得了什么怪病。只有面对那些尖嘴猴腮,亦或者肥得不忍直视的人,手里的枪才轻快几分。

    绿衣女孩也发现了我的奇怪之处,有一回专门捉了一群孩子在山林里,让我杀了他们。

    我动不了,我甚至开始呼吸急促,头脑发晕,最后摔倒在地,浑身僵硬,连眨眼都不能了。

    绿衣女孩显然很不快:“本以为你是完美的。没想到……是个残次品。”

    后面,绿衣女孩很少让我杀人了,却也再也没管过我吃喝。我在山林里吃草根,吃树皮,将自己整得邋遢极了,最后还是那两个紫衣白发的人忍不住现身投喂我,给我洗了澡和头发……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头发也是白的。我想……我们三个应该是同类。我很开心,想跟他们玩。

    他们起初怕我,后来……也和我玩到了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铃声响了,绿衣女子又来了。

    这一次……她带我去见一个人。

    我被塞到一个箱子里,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放出来,全身都酸透了。

    外面黑黑的,阴嗖嗖的,还有很多牢房。

    有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在说话,我听不懂。

    绿衣女孩闻言,笑了笑:“他是一把很好的刀,只是……不杀孩子,不杀女人,不杀老人。他也听不懂你说话,你想让他杀人,就将他放在哪里,他会明白的……”

    那华贵男人又笑着说了什么,绿衣女孩点点头:“傅相是聪明人。那我们……合作愉快。”

    而后……那绿衣女孩把我丢在这里离开了。

    那华贵男人想试着和我说话,可我听不懂,那男子摇摇头,将我关在笼子里,也转身离开了。

    一下子,我的身边只剩下黑暗,寂静,冰冷……

    我似乎失去了知觉,也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混沌。

    只有饿到极致,肚皮发响,才会有声音传来,而后有微弱的光亮起,有人在我的笼子里丢了吃的。

    我忙捡起来吃……虽然有些冷硬,但比树皮草根好吃多了。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今日,有人开了我的笼子,用棍子敲了敲外面的地。

    那个棍子……就跟那铃声一般,似乎有某种魔力。

    我愣了一下,提起枪,走了出去。

    棍子又向前敲去,我顺着棍子往外走,走着走着,就到了外面,看到一轮月。

    棍子敲了敲木箱子,我带着枪,又窝了进去。一路不知道摇摇晃晃多久,总算到了终点。外面吵吵嚷嚷的,很是喧哗。

    忽而刀兵声起,顿时惨叫连连。不知过了多久,我藏身的箱子总算被打开了。我艰难爬出来,伸展一番筋骨。

    那棍子敲打地面的魔音又响了起来。

    我顺着魔音,提枪而去,抬眼,就看见台上穿着喜服惊慌不已的两人,狼狈躲避的宾客,以及护卫在一圈的人们。

    棍子狠狠敲了敲地,魔音在我脑海中回荡——杀!

    我冲了出去。

    可不待我大杀四方,就有人挡去了我的杀招。

    另一把枪!

    我想要。

    我提枪与那把枪打在一处。明明那把枪力气没我大,被我打得不停发颤,可那把枪速度很快,我怎么也无法真正制约它。

    我追着那把枪打,竟然生出了一种被那把枪调戏的感觉。

    我就是打不着他!每次就差一点点!!

    我深知,自己靠力量一定能战胜他。可我就要和他比速度。比着比着,我发现不对劲……总觉得这样的招式……我记得。

    我记得……

    无数个白天黑夜,在黄沙里对影拼枪的记忆忽而浮现……我的速度一慢,被那把枪打了一记。于是在花园武场里被打趴的记忆也浮现了。

    我看向那个持枪跟我对打的人……冷峻的眉眼,冰冷的目光……一尊杀神。

    我一个怔愣就被他干趴下了。我忙一滚,避过他的枪。

    那男子拿着枪不停向我戳来,我就一直滚,直至找到时机重新站起来。

    这男子是谁?

    忽而破空之音响起,箭雨自四周射下。

    那男子不得不撤枪挡箭。

    幸存的人渐渐聚拢,一起抵抗那箭雨。

    忽而,时间变得很慢。我看见那名男子身后高处有人专门拉满了弓弦,射出一枚黝黑的光亮的箭。

    而那男子还在为自己和身后众人抵抗着身前的箭雨。

    我冲了出去,在那毒箭将射中他时,死死抱住他。

    “噗!!!”

    长枪捅穿我的胸膛,毒箭也射入我的肩膀。

    我想起来了。

    “方……方应看……”

    方应看的身体猛地一僵。

    “杀了我……”

    我不知自己为何会陷入这样失控的局面,成了一具什么也不知道的行尸走rou。

    我本意不想如此。

    我因方承意而来,那么……今日死在方应看手里,也挺好。

    方应看捅进我胸腹的那一枪丝毫没手软。此刻那枪抽出去,也带走了我的血rou。

    我痛得整个人靠挂在方应看身上,脑子里却想着……他身上必染上我的血味。

    死亡的黑暗到来时,我感受到腰部揽上一臂的温热。

    真没想到……我这种该死之人……还有醒来的时候。

    “归鸿……”

    师姐的声音。

    我睁开眼,就见师姐两眼红肿,正在床榻边看着我。似乎……我成为行尸走rou,作恶多端的记忆,只是一场梦。

    “雪……雪青……师姐……”我的声音哑得厉害。

    毕竟……太久没说话了。

    叶雪青见我醒来,顿时睁大了眼,却是忍不住滚下泪。

    “归鸿……你醒了!太好了……”

    我其实不想醒来。

    方应看那一枪刺得不轻啊,我怎么还会醒呢?

    “别哭……”

    我刚说完,房门被打开。

    只见叶问舟,无情,铁手,冷血,赖伯伯,燕无归,花将离,方应看都走了进来。

    我:…………

    这是……大型审问现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