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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5-锁

    周六的饭局进行得很顺利,淮淮是本次战事顺利推进的主要功臣,其战绩主要构成是:遵循林桉的嘱托一进门就甜甜的叫着爷爷奶奶,吃饭基本不剩饭给啥吃啥吃嘛嘛香(不过我怀疑是美国的饭不好吃,从我第一次带着淮淮吃饭开始,他就不曾有什么挑食的习惯),哄得当天主厨我爸还在餐桌上就从口袋里掏给淮淮一个大红包。

    林桉自然是最受宠的那个,我妈可劲儿的给他洗水果,切水果,恨不得直接端着盘子服侍左右,自从她知道了林桉的事情之后,虽然我说得模模糊糊,但是她早已结合自己的生活经验编织起一个凄惨悲痛狗血的故事起来,只对林桉怀有心疼。

    那天她来之后,还给我发过一条长长的信息,说是自己看了社交软件上对于美国的描述,实在是无趣,还危险重重,也不知林桉在那里受了多少苦。

    “听我的一个朋友说啊美国的中餐也很难吃,怪不得林桉瘦了这么多,一定是水土不服了。”

    她自顾自地敲打着键盘,说了很多过往的事情,比如她第一次见到林桉就觉得这个孩子漂亮的出奇,知道了他的身世之后,又觉得他可怜的出奇。她还提起林爷爷和林奶奶,她习惯的叫他们林教授,她说他们其实给我们家里不少的帮助,爸爸后面的工作就是林教授托自己的学生安排的。

    “mama还是太自私了,听到你和林桉分手,只想着你好不好,都忘记林桉那个时候家里人刚走,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又能去哪里了呢。”

    我当时怪我mama害我掉了两滴眼泪,最后我想着这不能我一个人难受,便把手机举到了在画画的林桉面前,他一愣,接过了手机。

    最后他掉的珍珠豆儿比我的多。

    我故意又把这件事情提起来,mama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但她自诩“年岁已高”,所以不乐意暴露自己的这份羞赧,只好化作一种轻微的愤怒与不爽,跨过桌子要拿筷子尾巴敲我的头。

    林桉轻微侧身,对着身边的我妈说:“阿姨,没事,莉莉都给我看过了。”林桉轻轻按住我mama腾起的手,他笑着打圆场,“美国的中餐肯定不如叔叔烧的好吃,我这几年一直很想念叔叔阿姨的手艺。”

    这么一说,mama当然是不会再计较了,只是又说了我几句。

    “你这死丫头,怎么好暴露别人隐私。”

    我撇撇嘴,“以前你又没少看过我的日记。”

    “那能一样吗!”

    我爸本来只顾着给淮淮夹菜,听到争论之间提到了自己,赶紧清清嗓子,正襟危坐,似乎是想逞一逞威风。

    “林桉,叔叔敬你一杯,以后常回来看看叔叔阿姨,我们都还年轻,给你们烧烧饭还不是问题的。”

    “爸爸,林桉不能喝酒…”我本想换掉我爸塞到林桉手里的酒杯,但是林桉却摇了摇头。

    “没事,跟叔叔喝一点不碍事的。”说罢他便一饮而尽,那叫一个给我爸面子。

    原本他老人家残存的那点膈应和不自在就全消失殆尽了。几年前他得知林桉和我分开,没有过问些什么,只是疑惑地说了一句,“怎么会”。林桉回国后,似乎是顾忌林桉的第三性,我爸对他总是客客气气的,甚至觉得客气过了头,林桉来了后,他在家都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再不出现过小时候天热就打着赤膊就下厨的场景。

    吃完饭,我给淮淮展示我小时候玩过的玩具,虽然已经是些过时老套的家伙了,但是淮淮还是看得有趣,时不时就问我,“花花这个怎么玩”。我的嘴巴嘀哩吧啦讲个不停,期间林桉坐在我的床上不厌其烦的问我们俩要不要喝水。

    突然的淮淮在那框玩具里找到一本方方正正的盒子一样的东西,上面是一个锁扣,我啊了一声。

    那是我们初中的时候最流行的设计,彼时父母偷看日记的风波四起,学校门口的文具店老板消息流通得很,立刻进货了一批带锁的日记本,遭到了哄抢,更高级一点的甚至还有盒子的外壳,我虽没有赶着个热闹,但是当时的同学送了我一本作为礼物,白给的总是好的。

    一直少言在一旁的林桉突然开口说话了,“淮淮,这个是花花的日记,你不可以乱看的的哦,要先争得花花的同意。”

    淮淮立刻转头看向我,一脸小心翼翼:“花花我没打开哦!”

    其实我都忘了我有这么一个本子,也有些忘记里面有没有写东西。

    “没关系的淮淮,我都没怎么写过呢。”我估摸着就算是写过,也是只写了几天,坚持不了太久,我向来是这样,除非是学习笔记,不然我基本坚持不下去。

    我拿过那本封皮稍许褪色的本子,南方的潮热穿过层层纸箱,已然让它长了岁月的痕迹。原本的粉色被黄色侵袭,那个文具店海报上重点宣传的锁已经退休,我只轻轻一碰就打开了。

    林桉不知何时坐到了我身后,淮淮像个小战士一样护住我手里的本子,义正言辞地说他和爸爸都不可以看。

    林桉不以为然:“我没说我要看啊。”

    “那爸爸为什么过来了?”淮淮不信。

    “我坐过来也不可以吗,你讨厌爸爸了?”林桉做出一脸伤感痛心的表情。你别说,他演技真的不错,垂眉低眼,睫毛微微闪动,嘴角都向下,虽知道他是逗淮淮的,但我还是难免被他的情绪牵动。

    我悄悄抬手,摸了摸他的耳垂,碍着淮淮还在,也就仅此而已了。

    我把那本日记放到一边,恰好我mama走进来问我今天晚上睡哪。

    “那肯定回我那边啊,我洗漱的东西都没拿来,淮淮的衣服也没有。”我抱着淮淮,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妈。

    她不以为意,甩甩手,“洗漱的东西家里都有!衣服桉桉上高中的时候的衣服我前两天还收拾出来几套,刚好明天升温了,穿得上,淮淮就穿你小时候的衣服好了,你小时候跟个小男孩儿似的,都是些裤子,淮淮穿正好!”

    我嫌麻烦,还想回绝,我妈果断转向林桉:“桉桉,留下来睡好了,我把你以前睡过的客房收拾出来,哦不,那个灰太大了,你和淮淮睡莉莉这屋,我让莉莉睡客房。”

    “mama?!”我一脸不可置信。

    “好的阿姨,我听你安排。”林桉一脸乖相,不愧是讨家长喜欢的孩子。

    “好的,我让你叔叔把床先去铺了,周末不上班在家多住两天哈,你太瘦了,我让你叔叔给你做好吃的补补。”我mama说完又看了看淮淮,问他要不要出去玩。

    淮淮估计捣鼓这些玩具也过了劲,立刻跳起来去牵我mama的手,我mama笑他,淮淮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和林桉去不去。我以为我在淮淮心里的地位已经很高,但没想到还是没有比过我爸爸mama的隔代亲攻势。

    我往后靠到床沿,林桉顺势用手托住了我,“淮淮和奶奶去吧,花花要休息一下。”

    淮淮又看向林桉,林桉刚说没事你自己去吧,淮淮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我mama走了,一蹦一跳的,跟个小兔子似的。

    房间里又沉寂下来,我和林桉都已经长大,曾经我们也和淮淮那样小,觉得床沿很高,但又刚刚好,我们靠在床边,头靠着头谈些幼稚的事情,床就是我们奢侈的软垫沙发。可现在我坐在边上,床沿才到我的肩膀,我不禁感慨一句,原来小时候的床这么矮。

    林桉看了看我,把我拉起来,我问他要干嘛?

    他说:“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游戏吗。”

    “哪个啊,我们又不是只玩过一个游戏。”

    我还在思考林桉到底说的是哪个游戏的时候,他就跳上了我的床,他轻轻抬手,几乎不需要努力就触及到了天花板。我想起他说的是什么游戏,那个时候我们比赛谁蹦的更高,毫不怜惜地把我这张小床踩踏的吱呀作响,直到爸爸进来制止,我们才笑呵呵地停下。

    小时候的快乐太简单,只是那么上上下下,几乎是一瞬之间的失重感,就足够支撑我们漫长的时光。

    我不甘示弱地也像着林桉跳了上去,可惜我们都太高了,蹦不了几下,林桉的头就撞到墙上,那样子很滑稽,我不留情面的嘲笑他,但又还是怕他真撞出个什么事,叫他坐下,仔细查看了他的头顶。

    他犹如一只小猫一样,盘着腿,等着我掀开他的发丝。

    “我们都长大了。”林桉背对着我说。

    “是的啊,你才发现吗?”我笑问他。

    “是啊,我才发现。”

    “你想长大吗?”

    “小时候想,现在不想。”

    “为什么?”

    “小时候以为那样的生活很痛苦,可是不知道长大的代价,总是以为长大了就好了。”

    “我也是呀,可是我不后悔长大。”我轻轻把林桉的脸侧过来,亲了亲他,“不长大,怎么养得起你和淮淮!”

    我故意皱眉,努力让自己脸上带点怒意,他看着我,却是满目柔情。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刚好我爸爸喊我出去拿他做的宵夜,便溜了出去。

    “莉莉,这个爸爸跟网上学的桃胶燕窝,你和林桉吃一碗好了,晚上不要吃太多,不然要睡不着了,诶,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家里空调温度太高了啊,你好自己关一下的呀。”

    我嘟嘟囔囔了一句知道了,就拿着碗回了房间,打开门就看见林桉正认真地看我那本尘封已久的日记本。

    我倒是不在意,也好奇当年我写了什么,凑近一看发现林桉看得那页,竟然写满了“林桉”两个字,我这才想起来,当年的我情窦初开,少女伤怀时刻哪能不干些单纯的蠢事。

    我尴尬地抽走了那本从封面就昭示着少女心事的本子,清咳了两声:“爸爸做了夜宵,你来吃点吧。”

    说完我又自己翻看了一下本子,还好我太懒,没写什么出格的东西,然后又想起来明明是我占理,我心虚什么!

    “你一个大人,你还不如淮淮呢,淮淮都知道不能看。”

    我指责他,他耸耸肩,歪着头装无辜:“是它自己摊开的,我刚好拿起来了而已。”

    我有点无语,“哥,你以前可不这么不讲道理的。”

    林桉撇撇嘴,“你就喜欢以前的我。”

    我真是喊冤都来不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爱撒娇,就像要把之前没干过的事儿全部干哥遍才肯罢休。

    我说好好好,你看你看嘛,他心满意足的看完了。

    淮淮回来之后听闻了这起事(主要是我告状),立马站到了我这一边,手插着腰说他爸爸的不是。

    林桉让淮淮想个“弥补”我,惩罚他的方法,这可把淮淮这颗刚满五岁的小脑瓜给难倒了。

    好在淮淮最后在听睡前故事的时候想出了,他如释重负地宣布:“爸爸不是也有日记本吗,爸爸的日记也给花花看就好了。”

    我有点惊讶,因为我记得林桉没有记日记的习惯。

    这下我反客为主,逼问林桉:“你有日记?”

    林桉沉默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我突然意识到了是什么时候的日记,于是我说没关系,淮淮说说而已的,不用给我看。

    林桉却突然认真,“莉莉,我当然可以给你看了,我只是怕……”

    “没事的,哥,我不看,你不想我看我就不看。”

    林桉看着我,那股潮湿的悲伤的水汽又涌上他眼眸里那片平静的湖泊,他说他不是不想让我看,只是不想让我流泪。

    “林桉,只要你好好的,我肯定不会难过了,都过去了。”我揉了揉他微微发红的眼睛。

    我不知道林桉的伤痛何时可以抹去,但是我和他都觉得。

    会过去的。